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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病叫地老天荒
 更新时间:2024-03-29 07:05:44

午夜两点。我躺在床上给子建打电话:“明天是我们认识6个月。他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我说的“他”是肖洛,我的男友。一个刚刚步入中年,事业有成的男人。子建大概还没完全清醒,声音里一股子被窝味:“你要他给你什么表示?”我说肖洛没有向我求婚。子建爱搭不理:你不是说他一早就告诉你了他不会再结婚了吗?他如今事业如日中天,有一个正在长大的儿子。一年前又刚刚挣脱婚姻的束缚。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进入了黄金期,有孩子,有事业,有自由。眼下还有你的爱情,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有一种病叫地老天荒

可他总在说要我跟他同居。我振振有词。

子建用一种教训智障人士的口气指点迷津:庄兰心你要明白。成熟男人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底线。肖洛的底线就是可以恋爱,可以同居。可以亲密无间,就是不可以结婚。

我悲从中来:“我这样爱他,他就不肯为我做些改变?”

“变不变在他自身。内因是变化依据,外因是变化条件。温度能让鸡蛋变小鸡不能让石头变小鸡。丫头你别告诉我你中学没上过政治课!”子建恨铁不成钢。 “就没有第三种可能?”我不甘心。 子建恶狠狠地说:“有,变成‘旺鸡蛋’。”旺鸡蛋是南京人爱吃的一种食品,是把孵化到一半的鸡蛋煮熟,剥开蘸着椒盐吃。往往剥开的鸡蛋里面是已经成形的小鸡,眼睛嘴巴心脏俱全,医学上叫胚胎,看着十分的残忍,非心狠手辣者不敢下嘴。偏偏南京大街小巷热销得厉害。

我想说点什么子建已经挂了电话,想来是不耐烦再听我没完没了的倾诉。半年来我常在跟肖洛生气后不分昼夜地找子建做倾诉对象,而后没过两天又很没出息地告诉他,我和肖洛又和好了。这样的节目反复上演,别说子建见怪不怪,连我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和肖洛吵架当成了调剂爱情生活的娱乐节目。而子建就是我的午夜垃圾回收站。

第二天一大早肖洛来接我上班,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把首饰盒子递给我,轻描淡写地说:“兰心,别小孩子脾气。晚上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吃饭。”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我一提结婚他就会买一些贵重的礼物送我,然后哄我宠我,花上两天时间陪我,如果放在从前,我会不再“小孩子气”,乖乖地听从他的安排。

但是我想结婚了,我想有个家,有个可爱的孩子。坐在肖洛的车上眼泪不停地涌出来,肖洛也不说话,只是拿了毛巾又递了水给我。我继而嚎啕痛哭,有些伤心欲绝。

给子建打电话,为半夜搅了他的清梦道歉。子建在电话里以少有的温柔语重心长地规劝我:兰心,结婚是两厢情愿的事,你何必逼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做一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又何苦平白伤了自己。你是个好女孩,要学会善待自己。我刚想感动来着。子建却又换了平时的油腔滑调:哟!要不,你掰了他,先跟哥哥我凑合凑合?

你找死呀!我猛的挂了电话。

子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贫嘴得厉害。大学时,他是公认的谦谦君子,看他脸红的程度就知道他跟女同学相处的时间长短。样子特纯朴可爱。但偏偏他跟我说话不会脸红。

有一次我问他:你怎么就跟我说话不紧张呢。子建说他觉得我人虽然漂亮吧但不拿清高吓人,很有亲和力。我听着正准备高兴,人家那边接着又说了一句:我觉得你特不像一女的,特哥们儿。

我给了他一脚,却踹掉了我的万种柔情。课余时间我们便呼兄唤妹形影不离,在别人眼里我俩好得蜜里调油暧昧得一塌糊涂。关于我俩的绯闻连教国学的老教授都惊动了,他老人家在春节我们去拜年时趁着酒兴演出《拷红》,据说子建醉到舌头都大到不会转弯了还拍着老教授的膝盖正色道: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加兄弟关系,任何人不得胡思乱想。

我当时已经醉倒在师母那张大床上,第二天听说后连忙点头确认:是的。从此再也没有动过暗恋他的心。

那天我把子建的话翻来覆去想了两个晚上。他说得对,像肖洛这样经历过婚姻的成熟男人对来自任何方向的感情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防范,这原是一个商人的精明,可问题是,我并不想分掉他一半身家财产。“我只是爱你这个人,我要跟你白头偕老。”这话连我自己听着都跟台词似的。正想着老板让我准备开会用的文件,结果我鬼使神差地拿错了合同,被老板当场咆哮。气头上我也一摔门:MD!大不了不干了。

我打电话给子建,说自己现处在失业中。问能不能暂时搬到他的住处去,因为我住的是公司的宿舍。子建求之不得:从今后你该帮我洗臭袜子若干双了吧。我说行啊,反正现在是没工作没收入没男友的三无人员,说好了我帮你洗臭袜子你得养活我。

子建给了我他房间的钥匙。又帮我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上车,中途肖洛的电话很快追过来,我去意已决不打算回头,直接把电话关机。

我把行李搬进子建的房子,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带卫生间的主卧,子建回来时看到大势已去十分痛心疾首,说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住在一个有卫生间的大卧室,真是引狼入室呀。

我说行了,知不知道让一个女人忘记一个男人的最好办法是迅速让身边出现另一个男人。我把手重重地拍在子建肩上,说哥们儿你很合适充当这根救命稻草。子建说凭什么我这么倒霉,别人偷牛我拔木桩子。我猛踹他一脚:你说谁是木桩子?

那天晚上为庆贺我入伙子建请我到外面吃饭,肖洛的电话不断地打过来,我不接。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假装什么都不在乎地大声说笑,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上楼的时候遇上停电,我摸索着看不清台阶,加上喝高了,就说:子建你背我吧。子建就蹲下来。伏在子建背上我心里觉得温暖,人却哭泣起来。子建说,想哭你就在我背上哭吧,这里没人听见。我一口气哭到八楼,进门的时候去卫生间用凉水洗脸,出来把头上的谭木匠发簪一折两断:今天哭过了就不会再哭了,前世今生从此泾渭分明,如有反悔就如此簪!

做秀做得很章回小说,却摆明了是一颗杀伐决断的心。

第二天我留在家里洗子建的臭袜子。子建下班回来大为感动,说要给我做顿饭,拉着我去菜场买鸡蛋,他会做蛋炒饭,而且做得声色俱全,但也只会做这一样。

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份文秘下作,为了庆祝新生,跟子建买了大堆啤酒,边吃边畅谈人生。席间我语重心长地告诉子建,爱情是一种传染病,一且染上只会给人的内脏器官带来一系列的生理反应:肾上腺激素增加,瞳孔扩大,心跳加速,汗水增多。神经系统的其他功能陷入混沌之中。行为失常,歇斯底里。失恋对人体器官的危害就更大了,首先是新陈代谢减缓。免疫功能减弱,激素分泌失调,食欲不振,失眠。巨大的精神压力转变成为生理问题,心脏首当其冲承受巨大的压力,在重压面前,难免不出问题。甚至有人心力交瘁为爱而饮恨。

所以,我严肃地说:我再也不会恋爱了。MD太没意思了。

子建被我一通乱侃弄得晕头转向,先还点头称是,随即反驳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体验呀,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伸出兰花指点着子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所以完美的爱情都嫁给了死亡,活着的爱情只好苟延残喘。再说既然爱情这么美好,怎么没见你爱上过谁?

子建把眼睛从我脸上移开:我爱过的,而且一直爱着。我“哗”一下把手里的汤洒了一地:你骗谁?从大学到现在,雌性动物除了母耗子母蟑螂你家里还有什么?

我一直都在爱着,子建目光坚定地从鸳鸯蛋卷移到我脸上来,我一直爱着你,从大学起就爱你。

我头晕脑胀,又惊讶又疑虑:你是不是喝高了?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子建的额头。手没伸到就被他一掌打下来:我没有喝高!我一直爱的都是你。

轮到我结结巴巴词不达意:这个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你从来没说过?这个你确信自己真是这样想的?你说过你只把我当兄弟。你还说我特不像一女人?要知道我当时青春年少,正在暗恋你呀!

话一出口,顿觉天地皆惊。空气静默着可以划根火柴就点燃。

子建把玩着手里的酒瓶,一脸苦笑说:你要知道我从小在山区的军营里长大,上了大学猛一看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女生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跟她们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跟女人示好。其实我当时的意思是你是我心里最亲密的女人。可以相伴一生的女人。

快晕过去了!怎么会这样?

子建蹲在我面前用手托起我的脸,在上面轻轻一吻:你说爱情是一种传染病,我想这病应该不止是只有嫁给死亡的完美爱情,比如我这样的男人,一旦感染爱情,发病时间就会很长,并且呈现持续的病状,如果硬要从医学上解释,应该属于“天荒地老型爱情”,俗称“陪你一起慢慢变老”。

我心一软,人便如泥委地。

第二天打开手机,里面充满了肖洛发来的短信,千言万语只说离不开我,依旧不提结婚。想了想发一个短信回去:过去种种如昨日死,今日种种如今日生。好好珍惜你自己的生活吧!

拉开窗帘看到阳光在花叶间跳跃,心里是满满的喜悦,这是个春风春日的好天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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